二三，活

生老病死，是自然的规律。没有人能违背自然的规律，死不可逆，即使有逆天的代价，也无法承担逆天的后果。

已经死去的伊万·布拉金斯基活了，但他的妹妹死了。不如说，当年死去的是梅花King，而伊万·布拉金斯基依然活着。穿传出前任梅花King与现任梅花King为同一人的消息时，方块King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战死的消息一起传出。

有人阴阳怪气地说，这方块King莫不是也是炸死？

话音刚落，一股火焰从他脚底冒起，让他再也无法胡言乱语。方块国对此言语不仅严重抗议，更用行动让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乖乖闭嘴。

时，新任方块King在方块Queen与方块Jack等方块国高层的簇拥下，站在的方块国王城的王宫顶上。

“一切为了弗朗西斯先生。”

马修·威廉姆斯整理着身上的方块King的长袍，镜子中的他在样貌与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七八分像。他带上方块King的王冠，握上象征方块King的权杖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。他的手心，已经因为触摸高温的权杖而起了厚茧，冰系符文缠在手腕，散发的寒气让逼人的热气淡了些。

“先生，我会努力的。”伸手点着镜面，马修温和地笑起来。他转身，里面的雕花木床上，帘纱层层，里面隐约有一个人躺着。床边，卧着一直白熊，紫色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床上之人。他走到床边，加固了上面的结界。

“我会好好活下去，带着您的愿望等待一切的结束。”

他走出寝殿，等在外面的是方块Queen。Queen略施粉黛，很好地淡去了眼角的疲倦。

“诺拉小姐，如何？”

“已经办妥了。哥哥说，碰上王家的人。”诺拉微微施礼，“他也要回来了。”

“麻烦Queen与Jack了。”

“都是为了弗朗西斯先生。”

重复着这一句话，马修·威廉姆斯在方块Queen与Jack复杂的目光中，沿着弗朗西斯的足迹，一步一步往前走。他咬紧牙关，镇定自若，藏住手上的伤口，告诉自己，不能输，也不能后退。

天空是暗紫色的，这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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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上一次梅花国极地混战，在大鬼的主持下，小鬼彼得·柯克兰在梅花King伊万·布拉金斯基与马修·威廉姆斯的联手压制下，被冬将军封印在娜塔莉亚·阿尔洛夫斯卡娅的封印下。

“万涅什卡。”冬妮娅有些悲伤，看着伊万眼中熟悉的光芒，她忍不住想起娜塔莉亚眼中的倔强，“你回来啦。明明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情，很抱歉，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”

面对冬妮娅的情绪，伊万有些不知所措，只好干巴巴地回答：“我回来了。”

王耀看出了其中的不自然，心疼伊万：“回来就好。”

冬妮娅同意地点头：“感谢。”她主动拥抱了伊万。身高的差距让她刚好勾上伊万宽阔的肩膀。这一抱，让她明白，她的弟弟也很苦。

伊万感激地看了眼王耀。

王耀微笑着，看着相拥的姐弟，心里一阵涟漪。

他梦中幻想的事情，在一串串现实的指引之下，成为现实。

感谢。他十分赞同冬妮娅的感叹。

这一次，为了防止意外发生，冬妮娅主动请缨，镇守封印。伊万看着姐姐坚定的眼神，一时无法拒绝。

“我活下来了，就需要做我应该做的。”冬妮娅站在封印边缘，脚底的蓝光让她的脸色略显苍白，“相信娜塔申卡会支持我的。”

提起故去的妹妹，伊万还像再劝的念头被扼住。娜塔莉亚闭眼的画面还未从眼前消失，一声声“哥哥”还在他的记忆中牢牢生根，可是女子已经从他眼前离去，什么也没留下。

冬将军从伊万身后走出，对伊万深深鞠躬：“请放心。”他随着冬妮娅的脚步离去，在无垢的雪世界中没有留下足迹，慢慢地和天地融为一体。

冬妮娅回头。让伊万有一种好似看到夕阳黄昏，最后的光缓缓沉入地平线。浓云聚集一起，盖住了最后的余晖。

“万尼亚，别担心。”王耀拉拉伊万。

“嗯。”伊万心中一暖，“姐姐，有事记得通知我。”他双手结印，凝结一张护符，飘向冬妮娅。

万涅什卡，我的弟弟，这是我的妹妹，唯一的妹妹。一向温婉的冬妮娅·阿尔洛夫斯卡娅在伊万的挽留中，坚定不移地走向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的封印，毫不犹豫地双手结印，把自己全部的魔力，注入阵眼。

临走，伊万听到姐姐关心的话语。

“小耀，我觉得，我真的很幸运。”伊万软糯的声音用着老者看透世间沧桑的语气，领子绒毛里飘出一片白雾，沿着呼气的方向，越飘越远。伊万握住王耀双手，毫不在意还有旁人在场，他低头，额头抵着王耀额头。

王耀伸手，脱掉手套时，冻得一个机灵。双手靠着伊万的脸颊，指腹穿来些许寒意。他没有缩回。因为他知道，伊万感觉到的事一片暖意。

“我该告辞了。”马修招呼皮埃尔，权杖一挥，华光包裹住弗朗西斯。他站在凤爪上，有意瞟了亚瑟。

“请允许我……”

“不了，先生喜欢安静。”马修截断亚瑟的话，像是早有所料，“黑桃Queen也受伤不轻，还是先回国的好。出了什么事，方块国无法交代。”

“你和他是什么关系？”王耀问了一句。

“我就是他。”马修莞尔，“他不是和黑桃Jack说了吗？”

马修和皮埃尔一起，带着弗朗西斯的遗体，拒绝了亚瑟护送弗朗西斯回到方块国的请求，离开了极地。

目送马修离开，亚瑟感觉到手心的热量渐渐远去。

死了，弗朗西斯真的死了。

亚瑟手腕缠着银白色的魔力链，紧握的手指间是一个正在走动怀表。

“亚瑟？”

亚瑟的状态不好。王耀试着唤了一声，亚瑟没有回应。他退回伊万身侧，后者自然地揽过他的肩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嗯？”

伊万垂了眼，颇似一个犯错的小孩。他蹭了蹭王耀，双手紧紧箍着王耀穿了棉装也显得单薄的身体。对他来说，他也曾经让王耀面对着如此残忍的局面。回想起来，满心愧疚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被极地的寒气呛得不轻。

“你先是梅花King，再是伊万·布拉金斯基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伊万吸鼻，“我经常忘记你先是黑桃Jack，再是王耀。你活着的时光远比我多得多，我不应该担心你。相反，明明是我的情绪经常影响我的行为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太自信了。”自信着从小听闻的黑桃Jack的传言，忽略了交往的日子中，发现的王耀坚强外表下隐秘的脆弱。再强大的人，也有弱点。

“你的担心很对。万尼亚，你的担心很对。”王耀简单重复着，伊万看不见他的表情，这给了他掩饰自己的机会，“爱情很奇妙，它会使人愚蠢。可我啊，甘之如饴。”你知道吗？在你死去的二十年中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。

但他不能说，也没有说。

你做得很对。王耀不敢说，自己会在当时做出比伊万更好的选择。虽然伊万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合盘托出，但是王耀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，在和伊万眼神交流的过程中，对方隐晦地点了点头。

梅花国尚翠，上至King、Queen与Jack，下至平民百姓，除了冬季列装的军队，翠绿色的元素在服饰中随处可见。这是他们于寒冷中对春日的渴望，也是这片土地上孕育奇迹的代表。

伊丽莎白与罗德里赫见怪不怪，两人相顾一笑，一起为自家的King让出时间与空间。前者压着基尔伯特一起清扫战场，基尔伯特尽管满嘴不满，也乖乖跟着伊丽莎白，认认真真清理着战斗留下的混乱与各种相互碰撞的魔力元素。罗德里赫帮亚瑟稍微清理了身上的伤口，并做了简单的保暖处理。

王耀与伊万一个微微垫脚，一个低头，两个人额头碰额头，像是交领的天鹅。

“还好吗？”罗德里赫把自己的披风搭在亚瑟身上，“觉得不舒服的话，还是先回冬宫好了。”

“谢谢。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
罗德里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有些被风吹乱的头发：“快开春了。”他没有多说，走到伊丽莎白身边，帮着一起打扫战场。

亚瑟怔在原地。半响，他喃喃：“好像是的。”他张开五指，被整理过的元素中，风元素的比例悄然增加，是来自下一个季节的问候。

他转向王耀，后者蜜色的眸子恍如蜜糖，是阳光下的琥珀。在他身边，空空如也。

“王耀，春天会来吧。”

看着一下子苍老的黑桃Queen，王耀一时语塞。不过，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，注意到一个细节，看似随意地说：“真是老了，连钟声都没注意到。”

“小耀不老，一点也不。”伊万道，“万尼亚也没听见。”

来自黑桃国王城的古钟声是四国当权者与大小鬼王权力更迭的标志。钟声未起，契约未尽。即使马修·威廉姆斯宣称接任方块King，也还有转机与变数。

“感谢。”亚瑟灰暗的眸子亮起来，像是从地平线上升起太阳。他活动有点僵硬的五指，肩上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抖落，好似从冰雪中成长出来的幼苗。

“不过……”王耀想起马修之前在黑桃国的表现，“那个马修·威廉姆斯并不简单。”

“小耀，你知道吗，为了活着，有时候，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。”

回到黑桃国，王耀和亚瑟见到依旧等候于此的马修·威廉姆斯，二者惊讶之余，得知自黑桃Jack离开，方块国来使并未离开。

“你……”

金发紫瞳，比起他们之前见到的马修·威廉姆斯，少了一份戾气，多了一份和弗朗西斯相似的温和。

“恭喜黑桃Jack得偿所愿。‘死而复生’当真是上天眷顾。”马修像是早有所料，淡淡的语调中别有所指，“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。”

听闻马修的话，亚瑟疑惑骤生。眼前的马修和他之前见到的马修感觉不同，气场与话语，都是不同的风格，酷似两个极端。如果说之前的马修是坚冰，隐约间便觉戾气。面前的马修，好似潭水，看似温和，却难料深浅。

“这是我和黑桃Jack之间的私事。”马修得体地笑着，“黑桃Queen烦劳回避一下。我知道黑桃Queen有不少疑问，但我目前无权回答。”

马修随着王耀离开，背影和带着弗朗西斯离开的那个马修，在亚瑟眼中重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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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贵使有话直说。”王耀摆上两杯茶，“拐弯抹角，也没有什么意思。我想，贵使也不希望如此。”

马修双手握住青瓷杯。

“贵使希望我活着，说明有话要说。”

“您是明白人。”马修抿了口茶，“不愧是黑桃Jack，果然好茶。”

“我能理解成谈笔生意吗？”

“商政不干。”马修笑了笑。

“当然，我可是牢记贵使的教训呢。”王耀报以微笑，“您觉得，王家现任商队负责人，是否当得上商人？”

“这是王家的家事。我不敢多言。”马修垂首，杯中茶水微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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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弗朗西斯的意思？”王耀听着王濠镜给他的传音，指尖点着布满裂痕的龟壳，“尽量套点话，我比较在意他和弗朗西斯的关系。”

“嘉龙，你那边怎么样了？”

“没有吗……也是，都这么久了。而且弗朗西斯做事也很谨慎。你再找找看，不行就先回来吧。小心方块国的人。我觉得他们可能有防备。”

王嘉龙正应着王耀的嘱咐，转眼看见了橙红色。

“方块Jack来了。”他切断和王耀的联系，旋即整理衣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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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所做，不过为了能够活下，让我在乎的人活下。”

离开黑桃国的时候，马修跨在马上，迎着晨曦的微光，在曦光模糊轮廓的时刻，露出一个笑容。黑桃国的风吹过古老的钟楼，上面传来了十二响的钟声，送着方块国的客人远去。

亚瑟站在钟楼顶端。巨大的钟声自脚下而来，古钟晃动的振动让他几乎站不住。“咚咚”的钟声盖过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，震得他四肢发软。

我活下来了，你得到了什么？真是残忍呢，弗朗西斯。还是说，你在报复我？

活下来的，往往承受着难以估量的痛苦。当年，亚瑟看着王耀久久不愿离开战场，仿若一尊雕像。黑色的长发被乱风吹散，让人担心不已。

亚瑟手中握着“嘀嗒嘀嗒”走着的怀表，表面是一个时间法阵，上面指着九点整。

可是，弗朗西斯的报复有何意义？说到底，现在的全部是他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的想法，没有人会回应他，没有人会在意他。

亚瑟忘不了，弗朗西斯眼中真实的感情。虚假的感情各有各的样，而真是的感情唯有一个模样——真正打动人心的模样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初春的气息伴随着早花的芬芳藏在冬末的寒风中。

岚宫大门缓缓打开，马修和阿尔弗雷德并肩而行。

关于马修，亚瑟和王耀私下里交换了看法。王耀语气略显凝重，坦言，他认为这和弗朗西斯关系密切，怕是来者不善。亚瑟思虑良久，看着阿尔弗雷德自然而然地和马修交谈，有些不情愿，也点头。

我一直看不透弗朗西斯。他对我太好，感情太真。可是，他似乎对谁都很温柔，我很怕。亚瑟想着，见阿尔弗雷德眉开眼笑，是他不曾见过的开怀。

亚瑟冷眼，他看到为马修送行的阿尔弗雷德。等马修的身影连他都看不到了，阿尔弗雷德还在原地，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做什么。

马修身上有和弗朗西斯相近的魔力感觉。

“嘿——”阿尔弗雷德也看到了亚瑟，“上面有什么好看的？马蒂已经回去了。”

亚瑟默默哼唧一声，凌空跃下，灵巧如同一直燕子：“有事？”

“当然，难道你忘记了，三天后四国首脑会。不是说好了，送方块国使者回去后开会的吗？”阿尔弗雷德发现新大陆一般地叫起来，“老柯克兰要罢工了？”他显然忘记自己已经发呆良久，或者他只是单纯想玩笑一下，他可不喜欢严肃凝重的气氛。

亚瑟耸耸肩：“你在这干嘛？不去开会？”

阿尔弗雷德抬头，反驳的话已经准备好：“我——”

“你们怎么还在这里？开会开会！”王耀敲着宫门。感觉亚瑟和阿尔弗雷德之间气氛不太对，他果断拉过亚瑟，一副“找你半天，你竟然在这偷懒”的表情：“哎呀，我找你半天了……”他压低声音，“你怎么了？阿尔弗又怎么你了？”

“抱歉……我只是有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，和他没关系。”亚瑟自知失言，语气沮丧，“你知道的。”

王耀通透，没有说话。

是啊，我知道的。

当年自己的影子，怎么可能会忘记？

谁让我们是活下来的人呢？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