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周有事，不更了。

二六，继承

亚瑟面前的白熊身下出现巨大的魔法阵，里面伸出一只手，将它抓住，拖入阵中。白熊挣扎着，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火焰。它眼眸清澈，像是纯净的宝石。它死得太突然，让亚瑟吓了一跳。他听着白熊的声音，仿佛在诉说，那双眼干净得让他有负罪感。

他五指用力握着剑，才保证剑不会掉到地上。他全身肌肉紧绷，好似一个如临大敌的战士。他瞪大眼睛，眼前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，碧绿的眸子中，逐渐看到一个人影从火焰中显身。对方全身被炙热的焰包裹，单膝跪地，一手护着一个人，一手握着权杖。金色的私发与橙色的华服，和火焰一起相得益彰得华美。

一个掌声突兀地打断亚瑟的思绪。基尔伯特坐在树上，翘着二郎腿，节奏地拍着掌。他的掌声如同会议上最后齐声响起的掌声，在刻意的整齐划一中多了一份假意。

“恭喜了，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。”

亚瑟听见，基尔伯特一字一顿，声音带着特有的穿透力。那个声音，好似钟楼时针与分针摆动之后发出的沉重声响，每一个音节都牵动人心，是无法阻止的宿命之声。“弗朗西斯·波诺弗瓦”一个在亚瑟心中不停出现、又无法轻易说出口的名字被大鬼轻而易举、带着轻快的语气念出，早有所料一般，让亚瑟一时难言心绪。

火焰顺从地退下，里面的人也清晰起来。被基尔伯特念出名字的男人手握权杖，左臂弯曲，马修·威廉姆斯靠在上面，双眸紧闭。基尔伯特先亚瑟一步，他双手背后，在弗朗西斯面前弯腰，凑着敲着他怀里的马修。

弗朗西斯默默走开，眼神中有一份爱护与心疼。

基尔伯特似乎没看见弗朗西斯的小动作，笑着揉了揉马修整齐的发丝，嘟哝一句：“手感不错。”弗朗西斯抱着马修快速侧步，把马修的头发从基尔伯特的“魔爪”之下拯救。

基尔伯特嫌弃道：“真小气。”随后，他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，“好了，不打搅你们了。”他向身后努嘴，转眼退到三丈开外，和其他人一起看热闹。

弗朗西斯怎么不懂基尔伯特的意思？他调整思绪，扬起淡淡的笑：“亚蒂。”他终于说出口了，在心底与舌尖徘徊无数次的称呼。他知道亚瑟听见了，因为那双宝石般的眸子起了波澜。

他期待着，盼望着，真当这一刻来临，他又表现得青涩。他下意识抱紧怀里的马修，试图转移注意力，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失态。

“你个混蛋……”亚瑟嘴角向一边勾起，几分咬牙切齿地感觉，“自私的混蛋。”他手中之剑挑起，手腕用力，从剑柄传到至剑尖的力量让剑身颤抖起来。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有丝线牵引，而他的颤抖让每个动作看起来都笨拙不已。他想着，有很多话想说，可到了嘴边几番打滚，就变做他一贯的毒舌。

寒光无情，可它的主人并非如此。

弗朗西斯嘴角扬起弧度，鸢尾色的眼眸晕开笑意。他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，胸有成竹地笃定，自己是安全的。他瞧了瞧怀里安睡的马修，又瞧了瞧亚瑟，捕捉到对方一闪而过的愧疚。他道：“没事的，这孩子没事的。哥哥我也没事，只是苦了马蒂。哥哥我原来并不想将他卷进来。”他的心被揪起来，怎么想都有些难过。

亚瑟弃剑：“所以，我说你是一个混蛋。”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因为什么在说弗朗西斯混蛋，也许兼而有之。

“是是，混蛋。”弗朗西斯说着，心情舒畅。他的心从未如此柔软过，像是一汪水；又像是一团棉花。他微笑着，好似阳光在水面的倒影。

亚瑟心绪一动，万千思绪百川归海，淹没了他的理智。他是飘零的落叶归于大地的怀抱，踏实、安稳的感觉取代了紧张，嘴角抑制不住地勾画出一个温柔的弧度。他绕到弗朗西斯身后，张开双臂，虚环住弗朗西斯。

他想着，反正弗朗西斯也看不见，大胆地脸红起来。

亚瑟看不见，弗朗西斯也微微红了脸。金发的方块King眼中的温柔和他一贯的标准温情不同，真实了几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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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万看着基尔伯特三两下跳回界外，心里石头落地。

“这下好了，可以放心了。”

“哪里好了？”一个压抑的声音紧接着反驳。它的主人死死盯着弗朗西斯怀抱的青年，镜片的反光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。他转身，继续问：“这就是你们的所谓的结局吗？”他觉得自己快溺亡了，每说一个字都难受万分。他早就想冲进结界，怎奈基尔伯特实力压制，他只能干着急。

“为什么一定是马蒂？”

伊万看着阿尔弗雷德，眼神对阿尔弗雷德身后的王耀示意，他知道。王耀颔首。

“King.”王耀轻声提醒阿尔弗雷德，后者充耳不闻。

伊万带着他公式化的笑，没有温度的笑容没有温度。

“因为他是魔力均衡者。”弗朗西斯的声音传来，低沉的嗓音有着一种说服力。阿尔弗雷德只觉，这个声音把他从深渊中拯救，又把他推向另一个难以接受的方向。

“马修的两个人格，兽形态继承了大部分的冰水之力，让人形的他体内的各种魔力达到平衡。”弗朗西斯顿了顿，笑容看起来几分内疚，“这件事是哥哥我的错。是哥哥我没有考虑周全，把他牵连进来。”

阿尔弗雷德只觉弗朗西斯的声音离他忽远忽近，他听不出弗朗西斯的愧疚。他的心跳好似猛兽嚎叫，里面蕴含着即将爆炸的力量。他被人一拍，理智如凉水当头浇下。他转身，伊万淡淡地站在他身边，微笑着。

“别这样看着我。”伊万的笑让阿尔弗雷德很不舒服，“这是马修自己的选择。”

阿尔弗雷德只觉身边空气清冷，不得不说与皮肤亲吻的寒意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起来。

“我知道。马蒂和我说过。”阿尔弗雷德这话让亚瑟一惊，“我尊重他的选择。”他得意地笑起来，像是炫耀。他走到马修面前，轻声道：“如果这是马蒂的愿望，我一定会尊重的。我可是hero啊。”

马修双眸轻阖，让阿尔弗雷德想起不久之前短暂的愉悦时光。荒无人烟的北方森林，白色的精灵是他唯一的朋友与依靠。他还在出神，左手无意识地抚摸马修的金发。

“接下来就是烦人的小鬼的事情了。”

“哥哥，已经准备好了。”红桃King，路德维希·贝什米特和蹦蹦跳跳的红桃Jack并肩而来，严肃认真的King的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。

“漂亮。”基尔伯特高兴道。

伊万悄悄走到王耀身边，探身交换了一句轻语。

请等我回来。

当然。

王耀的回答淹没在极轻的风声中，一点点散开在两人交错的发丝间。和煦的春风拂过两人的发梢，调皮地扰乱了呼吸的节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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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花国，极地。

风雪没有随着春季的到来而离去。它们在群山之间追逐，洁白的裙纱飞舞，是寂静中唯一的声音。亮起的天光宣告了极夜的结束，迎接着希望之光。当光线在层层反射之后照亮极地深处，闭目养神的冬妮娅·阿尔洛夫斯卡娅缓缓睁开眼睛。脚下的法阵亮起青蓝色的光，她低头一看，撑着自己的武器站起来。她的脚下，可见小鬼怒目圆瞪，金色的短发愤怒地立起，幼年的面庞硬是做出咆哮状，违和感十足。

“天……亮了。”她喃喃低语，漂亮的眼随着亮起光芒。她看到，远处飘来水蓝色的光点，如同萤火虫一般，满满浮飘到她面前。手指轻点，魔力沿着血管流动全身，最后归于心房。

姐姐，可还安好？

弟弟软糯的声音响起，她笑得开心。

“万涅什卡，我的弟弟。”她提起裙摆，向着光点而来的方向微笑。她感觉到了，和她骨子里留着相似血液的魔力气息，翠绿色来到了冰的世界。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逆光看着姐姐，姐姐的笑容和他呼出的热气模糊在一起。他挥开阻隔他们的雾气，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姐姐。冬将军显身，对伊万屈膝行礼。

“姐姐，我来接你了。”

这是结束的前奏曲。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恍惚间，在冬将军身后看到一个长发女子的背影一闪而过。长发高高扬起，像极了舒展的羽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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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心国，地偏正南。本该是火焰与光芒眷顾的他们却是大地与树木的继承者。也因如此，他们拥有四国最肥沃的土地，最怡人的气候。强大的自然条件造就了他们强大的农业与多样化的生物，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。

这样的条件，也让这里的魔力处于一个相对其他三国来说，更为均衡的状态。

高大的祭台在红心国王城之外，是红心国祈求风调雨顺之地。高台四方立着四根刻着魔力符号的柱子，书写着四国古老的祈福咒语，象征“四时有序，魔力有常”。

红桃、方块和黑桃King与大鬼站在高台之上。黑桃Queen依着刻着黑桃的石柱，目光一直盯着祭台上翻飞的袍服。他握着怀表，黑色指针“嘀嗒”走着。

“亚瑟先生，是在担心弗朗西斯阁下吗？”红桃Queen礼貌的声音传来。

“怎么说呢？”亚瑟双手拇指相互摩挲着，“真的像是一场梦。梦来梦去，感觉没有醒来。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，真的要结束了。”他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，没有过多的感情暴露空气中。

本田菊安静地倾听着。

“命格夺舍、方块King的残杀继承、极地烛龙……怎么想都像是说书人的话本。”亚瑟低笑一声，“可偏偏又那么真实。说实话，我很羡慕你们，我从一开始，就没有选择的权力了。不过，因为如此，我认识了弗朗西斯，算是因祸得福吧。”本田菊听得出来，亚瑟·柯克兰很开心。他眯起深邃的眼眸，像一位合格的倾听者一样。他拢起因风飘起的广袖，抬眼望着高台。

“就要开始了，对小鬼彼得·柯克兰的裁定。”

从北方卷来一股寒流，势头凶猛得让行人归家。黑云几乎贴着地平线而来，所过之处，寒气逼人。

冰龙现身，双翼拍击云端。前爪抓着一块寒冰，背上站着伊万姐弟。冰龙降下，前爪的冰块被它放在祭台正中的魔法阵上。里面是小鬼彼得，与水属性的封印法阵。梅花国与红心国的温差让冰块迅速融化，伊万不得不用魔力维持冰内法阵的魔力运转。

基尔伯特蹦上高空，拍拍手：“就位啦。”

弗朗西斯把马修平放在小鬼身边。阿尔弗雷德站在弗朗西斯身后，注视着弗朗西斯的每一个动作。

四位King踩上高台旁的立柱，冬妮娅站在冰前，双手运气魔力，维持对小鬼的封印。

伊万敛起长袍：“姐姐。”

冬妮娅解除封印魔力的同时向后一跃，稳稳落在伊万身后。四位King脚下显现魔法阵，巨大的、纯净的魔力化作绳索分别缠住小鬼四肢。阿尔弗雷德心念一动，一股魔力分出，在中途和弗朗西斯的魔力合流，在马修身边形成保护。他抬头，弗朗西斯似乎在对他微笑。

彼得失血的脸渐恢复血色，冰霜从身上褪去。他眼瞳一收，被巨大的影子笼罩。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背后的黑色双翼在彼得眼中遮天蔽日，鲜红的眸子是裁决的颜色。他第一次觉得大鬼是遥不可及的存在，仰视的视角更添了一份渺小无力。他目视基尔伯特缓缓抬手，魔力如同飘带一般缠绕上基尔伯特的手臂，在掌心汇聚从球。基尔伯特挥手一划，银白色的弯弓赫然在手。拉满弦，四股魔力汇聚一齐，变作利箭。

不——小鬼想叫，却没来得及。

银白色的飞矢脱手而出，被四位King压制的小鬼露出了惊恐。他感到害怕，凉气从脚底升起，冻结了他全身的力量。他的力气被一点点剥离，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一瞬间的刺痛之后。

当彼得·柯克兰不再动弹，眼眸中神采不复，他身边燃起冲天大火。基尔伯特吓得一躲，翅膀一收，站在自己弟弟身前。

火光中，阿尔弗雷德紧张地不敢呼吸。他隐约看到马修身下出现硕大的魔法阵，银色的光带把他包裹严实，仿佛即将破茧成蝶。

原本因伊万收起魔力而淡散去的阴云重新聚集，狂风呼啸，落叶飞花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强劲的魔力元素，它们彼此吸引与排斥，碰撞出令人惊叹的火花。

有人远远的围观异象，本田菊微笑示意卫队驱散人群。

亚瑟向高台望去，目光被一个橙红色的身影牢牢抓住。他凝视着，渐渐心安。

已经要结束了。

他对自己说。

他们还有时间，还有时间让他们准备坦然地交出自己的心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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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修·威廉姆斯张开眼睛，紫色的眸子异常明亮。他背生双翼，黑色的魔翼在空中张开，细长的尾巴卷起。他适应了一番，站起来，脚下的展开银白色的魔法阵。基尔伯特热情地跳到马修面前，一手勾上他的肩膀。这样的热情与亲密让马修稍稍不适，他偏了偏头。基尔伯特哈哈笑道：“请多指教，小鬼。”

“……请多指教，大鬼殿下。”

马修看着自己生出的翅膀，没有适应。他看着瞧了瞧自己的尾巴，露出新生儿般的迷茫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，埋首掌心，被烈火炙烤的后茧消失了，完全感觉不到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了。

还是自己吗？

急促且紧张的脚步进入他的视线，目光上移，宝蓝色眼眸的青年眼中带着他记忆里的犹豫。小团子误入森林，纯净的眼中是蓝色的天，还有一丝本能的畏惧。

马修呆呆的反应让阿尔弗雷德心中一紧，他跃下立柱，大步走到马修面前。站定之后，他却忽然被抽空力气，不晓得该说什么。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，原先积攒了一肚子的关心话也空空如也。

天哪，阿尔弗，你在搞什么?！

还是马修先唤了他。

“阿尔弗。”

柔软的声音是天边的云彩，渺远又美丽。阿尔弗雷德看见，黑翼的天使对他微笑，紫色的眸子里盛着全世界的光辉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