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

当杨戬等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凌霄殿，观音大士留在最后。

“两位师兄，几位师兄弟都很想念你们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如同云一般飘过。他依旧望着远方，红衣道人从云端缓步而来，悄无声息地落在已经空荡荡的南天门。

玉鼎点点头，他又何尝不想念这几位师兄弟？

“不去见见哪吒？”

“不了，”太乙叹了口气，“有的是机会。”他何尝不想和哪吒相见。

观音大士点头：“两位师兄，保重。”一转身，他似乎还是那位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。他脚步轻移，七彩祥云化作道路，在他身前凝聚。

“保重。此次，太感谢师弟啦。”

我玉鼎真人的徒弟真是太厉害啦。

17

玉鼎真人一直关注着杨戬改天条。

虽然师伯太上老君在玉鼎的死缠烂打下答应协助杨戬修改天条，但他还是担心他的徒弟。毕竟这八百年杨戬是怎么过的，别人不知道，他还不知道吗？他是看着他的徒弟从家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子的。

虽说自家徒弟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，玉鼎还是宽慰自己，不会有事，他玉鼎真人的徒弟的本事大着呢。只是，每当看着洞府内摇曳的火烛，长明的烛光总会刺痛他的眼——就像杨戬身着司法天神的官服，立于云端之上时，金乌的光芒从银甲折射，逼得他几欲落泪。

他赶忙扇动八卦扇，腹诽小金乌也不知离得远点。

如今，自家徒弟说，现在外面很乱，怕别人没轻没重伤了师父，请师傅闭关。

玉鼎摇摇扇子，这玉泉山金霞洞本就偏僻，杨戬上天之后他更是深居简出，进出真君神殿都小心翼翼，每次都是杨戬亲自接送，唯恐出了什么岔子。真君神殿里来来往往的仙人，自然不敢多嘴问他是谁。

若非亲眼所见，恐怕天底下没有人会相信，杨戬的师傅玉鼎真人法力低微，这驾云也没学会多久。

说起来都是旧事，只是时间久了，没人记得了。神和人一样，都是健忘的。

如今想起来，自家徒弟八面玲珑怕是想到了所有人，唯独漏了他自己。这又何妨？玉鼎真人认真地看着手中的玉笔。

为师勉强帮你记得吧。

哈哈，真是太精辟了。

18

杨戬来找玉鼎借斩仙剑。杨戬思来想去，唯有斩仙剑才能确保沉香一定能劈开乾坤钵。太上老君的劈材斧是好，可惜玄都一脉心法清净，老君之徒也甚是要求天资，法宝武器的威力和持有者道行相辅相成，光有出众的法力，根本驾驭不了。沉香性子太急，加之平日里练功多不扎实，天资也非出众，这斧子在他手里实在发挥不出十分之一。

其实斩仙剑就是玉鼎插在辫子上的玉笔，平时用来写写字，遇到来找麻烦的，变回原型拿来吓吓人。

也许是玉鼎法力低微，元始天尊也放心斩仙剑在玉鼎手上出不了事，加之斩仙剑确实和他有缘，当年他刚刚拜上元始天尊，这斩仙剑就自动划了他的手，滴血立约，认他做了主人。就像封神榜和打神鞭，还有那中央戊己杏黄旗，在姜尚初到玉虚宫就躁动不安，最后也只能由他掌了封神之任。

这些法宝都是灵性会护主的。真要有什么神妖杀气腾腾地来找玉鼎，进入方圆一里斩仙便会发出预警，玉鼎也就溜了。真当危险来临，斩仙迸发出的杀气与威力，也没几个人挡得住。要不然，元始天尊哪会放心玉鼎在外面晃晃悠悠？

玉鼎也是不爱惹事的主，不到万不得已，这斩仙剑也不会祭出。当然，也没人傻得去招惹元始天尊的徒弟。

听完杨戬的来意，玉鼎从一堆书卷中爬起来，瞠目结舌，却是少见地沉默起来，只是认真地看着杨戬坚定地眼神，一柱香之后，攥住杨戬的手腕，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戬：“徒儿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？”

杨戬坚定地点头，一瞬间，玉鼎恍惚见到了千年前坚定劈山救母的孩子。一模一样的面容，不同的是，当面的恨已经变为了爱。

“干脆，为师把孙悟空认回来。”玉鼎一拍脑门。

“师父。”杨戬对师父有一出是一出的想法和风风火火地行动力颇有心得，若自己不打消了师父的念头，怕是明儿全三界都知道他们是师兄弟了。他小心地说着：“孙悟空已经被子弟算计……”他瞧了瞧玉鼎的脸色，“卷入事中，弟子自有安排。”

孙悟空曾经翻天覆地打听菩提老祖的事情还是杨戬和玉鼎提起的。至于孙悟空受刑之事，他思考片刻，决定以后再和师父说明。

玉鼎凝眉。

“师父，之前弟子……”玉鼎一扇子挥在杨戬面前：“罢了，你自有安排，为师也不操这个心了。只是别把路走绝，你慈航师叔虽入佛门历劫，但还是阐教之人，遇事你多与他商量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徒弟，你觉得，已经到时间了？”

“师父何意？”

“徒弟可知商君车裂，新朝覆灭？”

杨戬握紧了墨扇：“师父的意思是？”

玉鼎深吸一口气：“无论好坏，不合时宜的东西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。”

杨戬点头，目光坚定：“徒弟明白。”

不合时宜……他杨戬从来不惧。

“不，你不知道。”玉鼎叹道，“师伯的斧子不比斩仙剑差，为什么你担心沉香劈不开乾坤钵，你可想过为什么？”

杨戬一怔。他想过啊……想过……等等！

“心。他现在全是对你的恨在支持着他。”玉鼎点了点杨戬心口，语重心长，“这样的心拿到斩仙剑，你就不怕三界遭灾？”

“师父……”这也是当年师父缄口不言斩仙剑的原因。

“请师父赐教。”

“若是沉香不适合，你就自己上吧。”玉鼎想了想，“作恶多端的司法天神迷途知返，领悟大爱，这个故事也不错。”

杨戬知道师父打趣自己，尴尬地笑了一声：“师父说笑了。”

“为师是认真的，只要玉帝和王母能承认新天条，新天条权威在，你还担心什么？都走到这一步了，也不怕危及三界。”

“师父！”

“师父怎么知道，杨戬劈开的山，玉帝和王母一定能承认？其他仙家怎么想？”

“这你就别管了，为师自有办法。”

怕不是找了师伯祖……师父和老君真是为自己操碎了心。太清圣人亲口承认的新天条，谁敢置喙？

“徒弟知道师父一片好意，只是都到这一步，若不走下去，沉香怕是会成为一个笑话。”

难道他现在这样救母，就不是笑话？玉鼎腹诽。

杨戬看出师父眼中的嗔怪，低头不语。

“徒弟，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？罢了，师父当年就劝不住你。”玉鼎自言自语，“罢了罢了，为师答应你就是了。”玉鼎刚刚把斩仙从辫子上拔下，看似普通的玉笔就在他手中变为斩仙剑。这一瞬间的力量，就是杨戬也不得不暗自提了把力，才免得被这股力量逼得后退。玉鼎刚要把剑递给杨戬，突然想到什么，剑尖一转，已经刺破他的指尖。

“师父！”

玉鼎把斩仙放下，用力拉过杨戬手腕，在他手心画了个符：“斩仙犟得很，为师画个符，你也好暂时拿得住它。”符文的光芒逐渐减弱，最后连痕迹也消失在杨戬手心。

一丝感动爬上杨戬眼角，他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。

“谢师父。”

“答应师父一件事。”玉鼎把斩仙剑交到杨戬手中时，突然变脸，“不然为师就反悔了。”

看着师父一脸孩子气的模样，杨戬哄道：“好，只要师父说，杨戬一定做到。”师父什么的，哄哄就好了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