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尽管离暑假还有几天，哈利已经开始期待离开德思礼一家的日子。他甚是对此做了一个小计划。不过，现实对他似乎总是残酷。在他和斯内普分开之后，没等他走回赫奇帕奇的休息室，他在楼梯上遇见赫奇帕奇的级长，对方递给他一张纸条。他认识那个如同圈圈画画的字，他现在知道那个字迹属于邓布利多校长。

他耸耸肩，把字条收进口袋，重新回到校长室。魔法部的人已经离开了，校长室看起来并不像发生过什么，但也可能是在他进来之前已经收拾好了。画像们要不在睡觉——可能是假睡——要么不知道去哪了。邓布利多站在窗边，双手负背，宽大的袍子让他看起来庄重威严。外面的天光落在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巫师身上，看起来像是一个老人在感慨时光。哈利不知道邓布利多在看什么，老巫师的眼镜反着光，深邃的蓝眼睛藏在阴影里。

福克斯站在邓布利多肩上，火红的凤凰展翅舒展，看起来也有些疲倦。

他站在门口，敲了一声们，又喊了一声“邓布利多教授”，但老校长好像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，又好像没有。他站了几秒钟，走进了校长室。

从他进门开始，邓布利多回身，对他笑了笑。老校长慢悠悠走回办公桌，肩膀上当福克斯几分吃力地飞回栖木。邓布利多看着福克斯说：“福克斯就要涅槃了。”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苍老的沙哑，又带着几分轻松的愉悦，“这一个新生的过程。”

哈利知道邓布利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。

“脆弱、疲倦、苍老与无力。”邓布利多看着哈利，“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。”

哈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，他谨慎地用了一个问句：“涅槃之后就好了？”他看着福克斯美丽却有些黯淡的羽毛，通人性的鸟儿回头看着他，抖了抖它美丽的羽毛。

“不。”邓布利多坚决地说，“只是另一个开始。”哈利收回视线，对上老巫师的眼睛，“来吧，坐下吧。”

哈利坐在邓布利多对面。

“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德思礼一家，他们也对你不大友善。”

这个话题让哈利的心防备起来，邓布利多的语气更温和了：“但你母亲留下的血缘魔法要求你回到德思礼家。”顿了顿，他的语气更温和了，“斯内普教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你的安全，但这比不上血魔法。”

邓布利多的话准确的戳中哈利的内心——似乎邓布利多在暗示，他待在德思礼家不仅安全，还可以给斯内普省去麻烦和危险。这个太让哈利心动了，他心里对斯内普的在乎在冲他呐喊，动摇他的防备。

哈利问：“血魔法是什么？它有什么用？”

邓布利多解释：“它通过血缘关系起作用，这是你必须待在德思礼一家——准确地说，是你的姨妈身边。它保护你远离食死徒。斯内普教授是斯莱特林院长，你知道巫师界对于斯莱特林的态度，他纵然有心保护你，一个人也难以顾及全面。”

邓布利多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巫师，他完全明白哈利担心什么，也明白该如何对付一个赫奇帕奇。

哈利轻咬着下唇，而邓布利多给他足够多的思考时间。他可太明白巫师界对斯莱特林的态度了，哪怕是以公平著称的赫奇帕奇，对斯莱特林的态度也不甚喜欢。斯内普在他心中的分量无比的重，斯内普的名字马上让他忽略了了自己在德思礼一家的不自在。他仿佛站在风卷乌云之下，凌厉的风吹得他眼睛生疼，让他有些睁不开眼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。他呼吸着吹得他脸颊火辣辣的风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放心吧。德思礼一家不会再那么对你了。”邓布利多认真地说，“我会确保这一点。”

哈利礼貌地笑起来。这个笑容仿佛是秋日落叶随风飘落的弧度，无力中透着几分无奈。

——

斯内普在办公室等哈利。

他在哈利的魔药课作业后留下评语，让哈利晚上来他的办公室一趟。距离霍格沃茨放暑假已经没有几天，邓布利多的安排是一个压在他心上的巨大石块，沉重得令他喘不过气。总是留有一手的邓布利多终于愿意告诉他，莉莉使用的血魔法是什么。可当他知道之后，他倒吸一口凉气，所有的线索被他串联起来。他在惊诧中对上老巫师沉稳如常的蔚蓝色眼眸，那仿佛广阔无垠的苍穹般的蓝色紧紧抓住了他，把他从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。

“莉莉的魔法确实保护了哈利，但它也保护了我们。”邓布利多的语气让斯内普愈发无力，因为每个词都是那么有理有据，“虽然莉莉在伏地魔杀死她之前完成施法，可血魔法的代价在莉莉死亡的那一刻才被支付，血魔法在那一刻才算真正完成。”

“时间太久了，伏地魔的灵魂已经……”

不——斯内普在内心反驳。从日记本的魂片得来的魔药配方还在他手上，强大的分离魔药可以把一个灵魂碎片完整剥离，但无法保证魂器的完整性。加上从奇洛手里得到的修复灵魂的魔药配方，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承受的赌局。这个想法在他心中打滚，有个声音要他告诉邓布利多，另一个声音要他保密。

也许邓布利多能有新的办法。斯内普眼角发紧。他无法在魔药上取得突破，对哈利的挂心让他得失之患，总有顾忌。他深感无力地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，他不甘心，可又无可奈何。他仔细想来，无论是对他魔药大师的能力，还是对他素来骄傲的魔法能力，都是一种残忍的打击。

这约等同要一个斯莱特林承认他的失败与无用。

“西弗勒斯，你有什么要说的吗？”邓布利当然注意到斯内普的走神。

“阿不思，我——”他看着邓布利多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，“我有个想法。”他听见自己艰难地说出来了。校长室内的画像好像纷纷停下了自己的事情，看着他。

回忆戛然而止——

哈利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。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。

哈利像是一个畏惧魔药教授的学生一般，乖巧地走进办公室，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，仿佛在等着斯内普告诉他，去处理什么魔药材料。

“随便坐吧。快离校了，不会有学生来。”

哈利笑起来，只是笑容看起来几分牵强：“邓布利多和你说了吗？我需要回德思礼家。”

在斯内普听来，哈利的声音里几分脆弱与无奈。他点点头，他一直知道这件事。

“只是辛苦你了。”

这句话让斯内普颇有些莫名其妙。

哈利却是真的想了很多。邓布利多与他谈话之后，他接受了回到德思礼一家的安排。这其中到底几分情愿，几分不情愿，哈利自己也不大清楚。只是这个安排让他越来越难受。命运依旧是那个喜欢对他开玩笑的命运，他得到了对他来说足够多的关心，可他也要失去足够多。

斯内普有些头疼。自哈利三年级之后，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让斯内普说不上来的不自在。他觉得，自己有些不大明白少年的想法了。看起来他们之间没问题，但敏感的神经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正挡在他们之间。

“你介意吗？”他问。

“介意什么？”

“你在介意。”斯内普明白了什么，“你在介意什么？”

“我不介意。”哈利飞快地说，在斯内普看来，这就是欲盖弥彰，“只是你很辛苦。”

斯内普抿着唇，知道问题在哪了。他看着哈利，但少年躲下意识躲开的眼神被他捉住了：“我以为你喜欢我照顾你。”

“我喜欢。”哈利条件反射地说，绿色的眼睛看着斯内普，“非常喜欢。”顿了顿，他的声音缓了下来，“但我不知道我这么麻烦。邓布利多和我说了。”

斯内普心下一紧，邓布利多和哈利说什么？

“邓布利多说，食死徒在找我，我需要待在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。我妈妈的血魔法让我待在德思礼家很安全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涩意，“我今早收到了一封猫头鹰的信。信是布莱克寄来的，他说他回到了布莱克老宅，他是我的教父，希望我可以搬去和他一起住，好照顾我。我拒绝了他，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布莱克，他也不欢迎你。我也不喜欢他，他觉得他和我很熟悉，可我一点也不认识他。我让卢平告诉他，我现在不想见他，可他依然再给我寄信。”他眨眨眼，心里的厌恶与被在乎的感动在他心里矛盾着，弄得他心烦意乱，“我觉得我挺自私的。你明明有你自己的事情，却要把大把的时间用在保护我身上，而我也非常享受你的保护。”

斯内普觉得，哈利在说，我自私地想要得到你全部的在乎。他觉得自己是松了口气，他不想让哈利知道自己是魂器，不然，怕他哈利实在会想太多。赫奇帕奇的教育让哈利愈发细腻周全，这不同于斯莱特林的弯弯绕与格兰芬多的直白的思维方式，让斯内普几分欣慰，几分烦恼。

他不想用斯莱特林的方式去猜测哈利的心思，但少年的心思确实藏得越来越好了。细腻的心思仿佛菟丝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悄悄绕着他。这种保护姿态只会让斯内普更加奋不顾身地去留住这份温暖——

“我希望你能记住，没人能强迫一名斯莱特林。”

TBC